灵丘县里的街道并不宽敞,有好几处修得坑坑洼洼,马车轧过经常激起飞石。
院落之间隔着沟渠,大槐树把厚重的根深深扎入土壤,沿着沟渠蜿蜒伸展,贩草鞋的小厮将摊位摆在树下,顺着风向叫卖,声音传到了街道的另一头。
姜风每天都在这些街道上闲逛,说来也怪,外面世界时常传来战乱,但战火彷佛从不烧到这个小地方,前些年还常常看到南方的流民逃难来到此地,县衙施粥救济后有些留下了在大户人家当了佃农,还有许多继续着逃亡。
本地的男丁也大多被征了兵,饶是有不曾遇到征兵的,比如姜风就是,家中无人他便四下里乱跑。
十二岁那年军队路过灵丘县就地征兵,推开姜家的大门就只有姜雪遇一人坐在房前的石头上读着书,上前询问,姜雪遇说“家中并无男丁,唯一的哥哥,跟随父亲外出做生意去了。”
她不想姜风参军从此远离家人,此事便就此作罢。
姜风十五岁那年,灵丘县里来了一家大户,驾着华丽的轿辇张扬地出现在县城的街头,家丁下人五十余众,扛着箱子,大包小裹,声势很是浩大。姜风远远地跟着那顶盖着红绸的马车,透过车窗隐隐看到车上坐着的是一个女子,虽看不清其容貌,但姜风一眼便觉得一定是一位眉清目秀的佳人。
随着队伍,马车驶入了县衙附近的一处府邸,那里原先是县官的府衙,也是本地最豪华的住所,如今县太爷连夜搬家把府邸腾了出来,可见来人非同小可。
翌日清晨,当姜风再次路过那处府邸时,发现府门的牌匾已换了名字,“柳府”。门前的台阶清扫的很干净,木门上还有未干的水渍,姜雪遇跟在姜风身后同样思索着什么。
十几年来,姜风兄妹二人从未离开过这个县城,虽然县城不大,胜在地处幽州边境靠近司隶方向,所以常有京城来的商人路过此地,也常见一些达官贵人,一般也只是匆匆而过,愿意留在本地的并不多见,但不免有一些京城人氏在此歇脚喝茶,於是县城的茶楼往往是一个探听外界消息,收集情报的好地方。
姜风和姜雪遇没有喝茶的钱,便只能猫在茶馆的外面翘首听着。同济茶庄门外有一棵枝条粗壮的柳树,如今盛夏季节越是茂盛,柳树垂下很长的枝条担在茶馆的屋檐上,摩抆出唏唏簌簌的声响,座上的客人们果然都在谈论新搬来的柳氏,说是京城来的大家族,家主在朝中做官遭人排挤,管家便带着全部家眷离开了京城暂避到这个县城。
姜雪遇听得困了,便悄悄枕在了姜风的手臂上,微风吹过,忽闪忽闪的睫毛。姜雪遇有一头浓密的秀发,衬得她脑袋大大,脸蛋小小,个子不高玲珑小巧,姜风捡到她时尚不知她的年龄,约摸着此时应该十二三岁光景。小小年纪却也长出了月牙俏的眉梢,皮肤白的跟雪一样,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,显得神情忧郁,此时更是安静地仿佛融入一幅画里。
姜风轻轻地背起妹妹,慢慢走在微风徐徐的街道上,阳光很明媚。姜风的额头析出细细的汗珠,远处响起马蹄。
阳光穿过树梢,洒满了一路斑斑点点,姜风轻轻唱起歌谣:“微风里,最好眠,柳枝飘呀飘,飘到梦里来。”
……
暑气消减,梅子成熟了,灵丘县里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,水流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,盖过了路面,雨水拍打石板泛起阵阵涟漪。
姜风照例每天奔跑在街道上,此时的他正被大雨隔在王大娘家的屋檐下,这里是巷子的坡顶,长着一棵大槐树,远远的可以眺望到整条巷子的最深处。
隐约间,一个身着素衣扎着辫子的女孩远远地跑来,跑到大槐树下避雨,她脱掉潮湿的鞋子,赤着脚靠在大槐树上,姜风注目许久,那身影瑟缩着,他想剥开雨帘跑过去,给她披上衣服,可自己没有衣服。
终於他还是跑过去了,被大雨淋湿的头发湿哒哒的搭在额头,雨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。
树下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,这是小县城里很少能看见的绸缎,姜风解下束袖递给女子,示意她抆去脸上的雨水,女子没有理会,於是两人就沉默地等在树下,等了很久。
雨停了,可女子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,她依旧蜷缩着靠在树上,姜风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,女子凤眼蛾眉,身姿曼妙,长长的辫子塌在身旁,裙摆被雨打湿了,女子将它微微卷起,雪白的玉足踩着树根,微微皱眉,好不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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